如今,川劇傳承堪憂,継絶傳薪尤为迫切。多年前,李里先生就說在傳薪書院要創辦一個劇團。然而,辦劇團又談何容易!
在年10月,傳薪書院搬至什邡市“周家大院”,先生不僅給書院設計了中藥鋪、裁缝鋪,還搭建了“古戲臺”,在戲臺建好之後詢問什邡周圍是否有劇團,令先生無比興奮的是就在什邡城內羅漢寺對面的廢棄倉庫裏有一個川劇團,鑼鼓喧天每天都在唱戯,演員們個個都很專業。讓人心酸的是他們生活狀況極其惡劣,先生觸動巨大。年3月,去廣州上課路上寫下了《什邡尋川戲班感賦十九首》。
一、什邡尋川戲班感賦十九首
書院新遷築戲臺,但希年節妙音開。
梨園欲覓尋人問,城北寺前巷後排。
羅漢寺前深巷古,破殘倉庫鳴鑼鼓。
嫗翁寥落坐稀疏,臺上光華川戲舞。
戲班數載苦撑難,倉庫包租為戲園。
破板架樓簾作壁,寒風陣陣灌床簷。
五載雍城演戲艱,看官耄耊續殘年。
一朝駕鶴一朝少,零落星稀後繼難。
倉庫劇場牆透風,壁潮門朽椅圈松。
戲臺樓板多空壞,唱演忘情腳踏崩。
床單兩隔屋三間,蚊帳竿懸家已全。
破桌畫妝箱儲物,生漄如此戲為天。
票金十五價何廉,一日得錢不滿千。
水電房租薪水費,戲班兩桌待三餐。
台中英俊展鬚眉,渾厚嗓音若斧錘。
坐側老翁頻喝彩,方驚原是女中魁。
團長女魁建戲班,戲園門側睡多年,
帶團游演八方走,無盡苦水戲裏淹。
戲班傳奇各人有,童子發蒙懷藝久。
還俗出家七十行,終歸生旦登臺吼。
戲班一眾廿餘員,粉墨年年三百天。
薪水皆從戲票得,月甘不足兩千元。
客散黃昏兩桌圓,戲班圍坐眾同餐。
眉飛目轉唱腔調,說笑日常亦戲間。
一入戲園五味陳,亦憂亦喜亦心酸。
若能吾願天垂佑,宏啟梨園迎戲班。
逢人便訴戲班難,聞者唏噓情不堪。
看後眾皆思出力。饋油送米獻謀參。
大年十五鬧圓宵,天保諸君來賀朝。
佳節需嘗中國味,適邀廟外戲歡瞧。
內子悲懷惻隱深,戲園去後動情真。
再三歎息再三道,欲賣旗袍資戲人。
施妝對鏡容光煥,小女一觀何豔羨。
每到先奔臺後瞄,悄言自畫何能絢。
雅俗聖凡分別宏,皆為局滯道難通。
若知萬物本同體,花月滿天自在中。
傳薪繼絕豈空言,戲曲本包國學間。
吾輩不當出手助,旁觀更待與誰援。
二、光蘭川劇團及團長
光蘭川劇團長李光蘭年出生,綿陽射洪人,12歲開始跟老藝人正規學習川劇,至年在三台縣俠飛川劇團當演員。之後劇團解散,到年左右國營川劇團幾乎都垮完了。為生活所逼,她也南下打工,年初,地方戲曲衰落之時,李光蘭逆流而上,建起了光蘭川劇團。剛開始七八個演員,樂隊人員都很難湊齊。光蘭川劇團成形以後,她帶著全團演員開始了四處遊藝生涯。
他们在這廟子住兩天,那個廟子住三天,多年来一直是居无定所。然而,無論多麼困難,經歷多少磨難,光蘭團長依然堅定地表示:“就算台下只有一個觀眾,我們也會繼續唱下去。”年,光蘭川劇團搬到什邡羅漢寺旁。對經歷的風風雨雨,光蘭團長總是輕描淡寫地說道:“這些都不談了,一言難盡”!
年,經多番周折,先生在傳薪書院為劇團修建住房、廚房、洗澡間等。年5月8日,把光蘭川劇團從廢棄的倉庫接到了傳薪書院。
三、光蘭川劇團部分演員的自我介紹
年7月17日下午,李光蘭團長及部分演員給傳薪書院學子們講解了川戲的源流、唱腔及如何欣賞川劇等。部分演員還作了自我介紹。從他們言語中得知,團員們有着强烈文化傳承的使命感,無不對川劇情有獨鍾,一往而情深!
鍾偉:他的祖上是清朝佟佳氏(順治的王妃,康熙的生母)。祖父是在清朝時爲福廣總督。父親是民國時期的一個官員,母親就會唱戲,他從幾歲就開始跟母親學習唱戲,學的是旦角,十幾歲時唱旦角在成都就很有名了,對川劇有很深藝術修養。後來,因洞悉事態炎涼到成都昭覺寺出家為僧,在民國時期,父親跟昭覺寺方丈清定上師(年-年)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就拜在清定上師門下學佛,後來一直做到昭覺寺的監院,有滿腹經綸,曾在五明佛學院講授佛學。後來,又看到了寺院的黑暗,也不是自己想去的地方。又重新還俗從事自己熱愛的川劇藝術,一直多年跟隨“光蘭川劇團”至今,擔任多個角色的演出。
代桂花(祖上從曾祖父、祖父、叔祖父到父親,幾代人都是唱戲的,她父亲希望她能把唱戲傳下去):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爸爸會唱生、旦、淨、醜,會打,也會拉。後來因生活原因出去當工人,他退休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成立劇團。那時候是年剛好包產到戶,買穀子後請琴師,鼓師,腔師。組成劇團,教我和我姐姐。我看到他,就一句兩句,每天都在那里哼哼哼,我一聽到就煩。父親說:幺女快來哦,要把川劇傳下去。心想爸爸你傳給我,我又傳給哪個蠻。我哥哥曾經說:“一個姑娘家學啥子戲呢?”这一刺激,我就不服輸了!我就是要學,我看到川劇的動作,聽到聲腔,每天畫得漂漂亮亮的,我说:“爸爸我要學了”。學了七天登場,第一場戲是哭下來的。該上場時嚇得發抖,爸爸說:“該你上場了”。爸爸我不去嘛。“快點出去哦”。真的不敢出去,我爸把我一掌就推出去了。
我們藝人把中華五千年文化用我們的方式,把歲月的更替,朝代的變遷和所有的人倫問題,讓我們以夸張的方式表現在舞臺上。慢慢地我就愛上了川劇,想今天該排個啥角色,明天又是啥角色。從化妝那一刻起就不叫“代桂花”了,慢慢進入角色,我就是劇中的那個人,在臺上,該哭,我就哭;該笑,我能笑。
我兒子也能唱幾句,迫於生活壓力。傳不下去了,這輩子莫法傳不下去了,傳給孫兒?孫兒更不學這個。我想在我有生之年,用我最熱心的方式,把川劇傳下去。
杜靈芝:我就像代姐一樣,才七八歳,我爸就叫我打鑼鼓,請老師教。那個時候,劇團到處都有。劇團到我們那里演出,經人介紹進劇團學戲。到了十二歲,我正式進入劇團,我學的是樂團,沒學演員。學演員都是後來樂團上要減少人,劇團開支大了,團長的壓力就大,就改來學唱戲,演也不成演,唱也不成唱。望跟各位老師們學習!
張藝(先生介紹:她演旦角中的武旦,要有專門的武功,現在早上很早起來,早上5點多鐘就起來練功。武功很好,演《白蛇傳》裏的打戲。非常嚴格要求自己。早上起來主動去掃院子、掃廁所):我學的是佛道。信奉四句話:“說好話、做好事、起好心,做好人。”感恩李老師給我們了這個平臺,現在我們都是一家人了。
現在川劇走下坡路,看戲的人少了,京劇是國粹,而川戲只有四川人看得懂,我們這麼多年了沒有改過行,以此為業,唱戯找錢,很艱苦。我們認真地演出,看戲的人少,看戲的大都七八十歳,八九十歳了,他們太懂戲了。你看現在的年輕人,三十幾,四十幾的,不賣他們的票他們都不來看。
我現在這麼執著地演戯,我們的福報太好了!首先感恩李里老師,我們的團長李光蘭,她對我們這些演員好,我們又結識了知音,只能用我們最大努力把我們川劇傳承下去。上舞臺生病了,也要堅持把戲好好地唱下去,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把川劇傳承下去,這就是“戲魂”。感恩!
劉春梅:我是28歳才開始學戲,那時候農村有文化站,我看到文化站演戲就舒服,心頭就想演戯,唱起來好聽,穿起衣服又漂亮。在文化站報了一個名就錄取了。
學戲是我的愛好,也是我一生的想法,想學戲。我的家庭條件很差,讀書不行,我就一個勁地學戲,學青衣旦和輝門這兩個旦角。34歳就正式登臺演出。學基本功,學唱腔,就慢慢地上臺表演,去年5月遇見了我們的光蘭團長,她給了我一個平臺,我跟她已經一年多了,李里先生也對我們厚愛。今天我們相遇是一種緣分。感謝李里先生,謝謝大家!
李勇(先生介紹:唱生角的,德陽人):雖然我們在舞臺上演“忠孝節義”,但說起國學,你們才是我的老師。
我出生在川劇世家,我爹就是唱戲的。他本是做生意賣豆花的,德陽還是有點小名氣,叫“李豆花”還是比較出名的。我爸喜歡川劇,他生意都不做了去學戲。我就在我爸的引導下眼察、耳聽,我確實喜愛這個東西,我爸年輕的時候,是馬鞭縣劇團的團長,因特殊时期,馬鞭縣不准唱戲,他回到四川羅江,如當時不回來,可能就死在馬鞭縣了。
所以,我幾歲就跟我爸學唱戲,學這個戲啊,它跟國學是一樣的,學無止境,不是一朝一夕學成的。我爸教我的時候,被馬鞭子打出來的,曾經唱戲,為了一點小事情,我爸就把我打到哭。打哭,還得馬上出去唱戲,不准哭。硬是出去就變了一個角色,硬是不敢哭,唱了戲下來就大哭一場。
後來川劇確實走下坡路,為了生存,就改行做生意。現在又來唱戲,因為川戲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統的東西不能丟了。
我出來唱戲近二十年了,說句內心話,要感謝我們的先生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他支援我們。二十多年,我走了很多地方,遇到過很多老板,都是一個“利”字。李里先生能給我們一個平臺,我代表我們川劇同行,向李里先生深深地鞠上一躬!他這種精神,我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他是真正的大公無私,他做了一件大好事,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神,支持神!
蔣小華(先生介紹:她演變臉,在劇團很多年了,他的先生也是劇團的):我愛好唱戲,在學校裏我就愛唱愛跳,讀書讀到79級,他們到學校裏來召演員,到每個班去挑,他們看到我這個樣兒還有點“相”,喊我唱個歌,我就唱。他們覺得我唱得可以。喊我到劇團去,就跟随劇團學戲,早上有老師喊你起來練歌,5點鐘就起來練功:練了腿,又練腰。反正我們川劇是很深奧的,很不容易學,練功是很苦、很累的。
川劇處在衰落期間,全靠我們光蘭團長,這麼多年她確實很執著,受了很多的苦。還要感謝李里老師,我們見到他,真正見到了太陽,見到了光明。把我們從羅漢寺那個陰暗角落解救出來。來到你們這個書院裏面,把房子給我們修好,給了我們一個新的家庭,我們確實感謝您,李里老師!
我們沒有好大的願望,有好大的能力,放好大的光。演得動就在上面唱,把文化傳承下去,演不動了又再說!
楊中興:我接觸川劇是在年,就想學戲,但父親無論如何不要我學川戯。他不幹,我就跟他斷絕父子關係。我背著父親,拿了他25元,跑到簡陽去學戲,生活艱難又認不到人,就去學扒竊,剛開始幹這個就正好偷到我川戲老師簡陽劇團唱川戲白凱的包包,算是跟川戲的緣分。他一把就把我抓住了,並一眼就認出來我就是那個不買票,又每天都要爬到窗子上看戲的小娃儿。把我弄回去交給我師娘,他說:“這個娃兒偷我包包,我把他逮著了”。師娘歪得很,要打人,師娘教訓道:“從今天起不准去搞那個活路了,那是犯法的、違法的,就在這給我掃場子。”師娘是簡陽川戲團的團長,她就叫我幫劇團打掃衛生,每天0.5元,吃飯不要錢,随便吃。
直到年,我正式開始學戲,先是學的演員。唱小花臉,青青醜。人矮了,一直唱到年,我是覺得不對,我在場子上今天摸這樣,明天又摸那樣,我老師也會打鼓,他說:“你就改行,多請教這些老師”。我才走到場面上去,由演員改到場面,手上是沒有基本功的。沒有從小培養出來的那種基本功,我現在都有點打不圓。
我幫光蘭川劇團有十年了。我到團裏第二年就說過,只要光蘭川劇團辦下去,我就不得走。感謝各位先生同仁對我們團長以及我自己的幫助,我想堅持繼續走下去,謝謝!
林洪興(他個性開朗,吹拉彈唱樣樣都要會,在上學的時候,他音樂成績永遠都是第一名):感謝各位對中華文化的熱愛,給我們這個平臺!感謝李里老師對我們的極大支持!
四、結語
衷心祝愿光蘭川劇團前程似錦,道路越走越寬;川劇傳承後繼有人;先生繼絕傳薪的宏愿一一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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